高卫民：国外惊讶于中国汽车技术发展速度

[编者按]为推动科技进步，增进国际交流，引导节能减排技术趋势，“2009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年会”于2009年10月20-22日在北京举办。本届年会得到了广大科技人员的广泛支持，包括众多世界知名汽车整车及零部件企业在内，近550多名汽车行业的专家学者、工程师参会讨论。广大工程技术人员在此论坛分享我国汽车技术最新成果，争辩方向，激扬思想，以下是上海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技术中心总经理高卫民先生现场采访:

上海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技术中心总经理高卫民先生

　　主持人：目前国家支持的方向是在混合动力和纯电动汽车，上汽在新能源发展方面可能给媒体留下的印象一直是以燃料电池技术为主要的方向，之前有媒体报道称上汽也在做一些转型的工作。您对此事做怎样的回应？

　　高卫民：一个企业在技术上面的规划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它要根据汽车竞争力的分析，企业长期发展，企业的战略目标来做。这个战略目标随着改革开放，已经从关注国内市场到关注全球市场，从关注国内竞争到关注全球竞争，现在我们上汽产品在国外销售只是整车销售。
 

　　虽然我们在国外已经有工厂，虽然量还不大，但我们完全是站在全球的眼光上看待问题。

　　我们今天在庆祝中国一千万辆车下线，中国今年很有可能会成为产销一千两百万辆车型的最大汽车消费国。但是我们一直在关注我们怎么样成为汽车强国，包括上汽汽车怎么能够成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大公司。从全球的角度来看，有很多的大公司，像丰田；也有一些小公司，上汽在世界上可能是属于小公司，我们将来的竞争是要面对这些大公司来竞争的。所以我们将来的战略都有详细的规划，我们有很多的举措。

　　作为我们公司来说，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真正从战略上布置过，说燃料电池是我们的主攻方向，现在要向电动车转型。我没有办法证明你这个问题。产品是一个公司的生命线，产品最关键的东西就是技术路线的规划，技术路线的规划必须是科学、全面、全方位的分析现有的世界上的状态是怎么样的。我们将要往哪个方面发展，并不是说别人好的东西我们都要有，还要根据自己的实力。有钱人家买很大的电视机，你这个新阶层也想买，但是要考虑我的经济实力不强，我先买一个小的，过两年再买一个大的，公司的规划也是这样的，公司在根据自己的实力，以及在长远的战略里面，这些战略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的。

　　面对节能减排这样一个主题来讲，公司在技术上面必须全面来考虑，燃料电池是一回事，混合动力是一回事，纯电动今后怎么样发展，我们公司的长处在哪里，我们公司的现有资产、设备优势在那里，我们的人才优势在哪里，由此来规划出我们公司整个的集团发展。

　　回答你这个问题，上汽是全面考虑技术的可行性，并按照上汽技术特点来规划节能减排在我们怎么样的产品上做怎么样的方法和实施。燃料电池这样的事情，只能作为一个前瞻的今后发展的一个方向，我们作为一个为社会负责任的公司，我们应该关注，但是并不是把钱全部砸在这个上面；混合动力肯定是满足常规需要的；而电动汽车，如果不考虑本身的污染，我们假设它是一个零排放的东西，对能源和环境将会带来极大的好处，这个产品落实在关键技术上在哪里。

　　燃料电池也好，混合汽车也好，纯电动也好，燃料电池也好，锂电池也好，都是镶嵌在一起。所以我们会分析这些技术的各个层次的可行性，各个产品的本身特定有哪些局限性，来战略规划我们的产品。所以我们上汽除了燃料电池从前瞻的眼光高度关注以外，我们也高度关注电池和混合动力，燃料电池我们只是作为一个研究在做。

　　主持人：您能简单给我们介绍一下我们技术中心的情况，我们组织架构和人员构成。

　　高卫民：我们上汽，最终还是要前面走向世界。开发是一个企业的前瞻性的工作，上汽的技术开发团队现在就是一个全球性的眼光来看待问题，所以我们技术中心在英国有分部，在南京有分部，在上海有分布。

　　现在就选择在国外建立技术中心的分部，就是想站在全球的眼光上看我们的产品有怎么样的发展，从全球眼光来制订我们的产品规划。所以我们地点有三个地方，总共的人数有两千多人。但是两千多人是不够的，我们在不断的扩张我们的团队。

　　上海是本部，所以上海投资了近四十个亿的研发设备，现在是十个亿已经投进去了。今后几年还有三十多亿要投进去。

　　从人员的组成来说，我们上汽毕竟是合资企业已经搞了三十年，上海大众、上海通用，所以我们从两个方面会抽调比较有经验的人，在社会上在零配件企业也招募了一批有经验的人，我们去欧洲、澳大利亚、日本，两次去北美，去全球招聘人才，我们招聘中国的，也招聘外国的。所以我们这边可以看到很多中国面孔，但是他是美国护照、澳大利亚护照、日本护照，你也可以看到很多老外在我们这边做，老外也是我们在全球招聘过来的。

　　从研发方向来说，因为上汽是一个今后面对着市场全方位的竞争，所以我们规划了全方位的产品，从A00级到A级，从乘用车到SUV到MPV，这是从整车产品来说。整车产品又是在能源危机、节能减排的社会里面。所以我们必然要对它的组成，从变速箱、发动机从汽油机到柴油机，从燃料电池到电驱动，都是我们研究方向的重点。

　　主持人：现在我们在电动车和新能源方面有没有一些研究方向甚至研究成果？

　　高卫民：我们不光有研究方向，我们也具备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是这个成果，因为我们现在是一个企业，先以产品为生产，在没有最终投放市场之前，一般都是保密的。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有成果，这个我可以担保。

　　主持人：有一些混合的排放标准，会对各地的车型投放有一些影响。比如说一些对油品质量要求比较高的车型可能很难适应一些地区的油品，我们如何从技术上解决这一问题？

　　高卫民：这是一个老话题了，这是必然的。从两个方面来说：从整车方面来讲，当然希望有一个满足适合他性能的油品的要求和相应的标准。

　　但是你也要理解，我们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我们人口的大多数还是农民，我们国家要扶植农民的发展，是一个农业大国的战略要求去做。在这个过程中，农村大量使用的能源，他并不需要非常苛刻、标准非常高的要求，这样成本也会很低，有利于农业的发展。但是往提高油品和排放标准这个方向进步，对社会的污染控制是有好处的，污染的控制和社会发展是要平衡的。

　　如果一定要吃“细粮”的话，如果有“细粮”供应对发动机更好。但是我相信对整个国家的发展战略多少是有影响的。所以从我们产品设计角度来讲，我们怎么样让我们的发动机吃“粗粮”，也是我们需要攻克的方向，不光是“粗粮”，还要混合酒精、乙醇、其他的燃料共同燃烧。这些东西对于一个产品设计过程方向是必然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一个研究方向，我们要去研究，这是必然要去做的。我们这些车能够在全国各地跑，加各种各样的油进去跑，这就是一个成果。

　　主持人：中石化在今年十一前后在上海推行了国4的标准，对我们的市场有没有影响？

　　高卫民：没有影响。每一个产品，每一款发动机用什么油，投放之前我们都会做大量的实验。

　　主持人：现在燃油经济性已经是大趋势了，上汽油哪些具体措施？是否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高卫民：燃油经济性是用户高度关注的。但很多事情相互之间是有矛盾的，你要车跑得快，就必然要多吃粮。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是一个良好的愿望，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我们550卖得这么好，这就是一个成果。因为你的排放是怎么样，油耗怎么样，动力性怎么样，用户接受了你开发的成果，他买你的产品，这就是成果。这就是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最大的区别，这就是把科研和市场结合起来的最大好处。

　　我们不要谈什么科研成果，你创新创得怎么样，关键是你的产品拿到市场上销量怎么样。你说得再好，用户不接受也是没有用。他变成产品以后没有很好的销售，老百姓就得不到效益，社会得不到效益，国家得不到税收。所以一定要用市场来检验所谓的科研结果，而不是科研鉴定会或者是某一个机构说你达到了什么水平。

　　我现在很困惑人家说你研究成果怎么样，或者你得了多少奖。我认为这是需要的，这是对你这样研究的科学水平的鉴定。但是对国家来说，不光是科学水平的鉴定，你可以去评诺贝尔奖，某个诺贝尔奖对社会没有贡献，但是他在学术上有很多创新，也可以得到诺贝尔奖。对社会来讲，在他的销售能力里面，他能够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每一个老百姓改善生活，他就是一个成果。

　　主持人：您说的还是以市场为导向的判断标准？

　　高卫民：对。

　　主持人：发动机的核心零部件对国内企业是特别需要攻克的难关，混合动力，纯电动，现在以我们的积累更适合发展哪种路线？现在有什么样的状况和结果？

　　高卫民：从学术上讲，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定论，每个公司可以做自己的东西，每个公司可以根据他的技术发展他产品的战略，这个技术是汽车工业一百多年来延续的。

　　汽车公司的技术选择是每一个国家的、每一个民族发展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比如说柴油机和汽油机。欧洲用柴油机，美国用汽油机。这些东西都是在发动机本身前期的时候，他们自己国家自己擅长的。欧洲人对柴油机很熟悉；反过来说，美国人对柴油机不是很熟悉。

　　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人的坦克都是用柴油机，美国人的坦克都是用汽油机，德国人的柴油机坦克还跑得快。德国人的柴油机坦克，打在它的坦克上面，它爆炸。美国人的汽油机坦克，没有打在上面，打在边上，它也爆炸。

　　现在柴油机排放的某些污染能够克服，所以它在欧洲大量的推广。并不是说你的企业要去哪个方向，是你企业要去哪个方向跟你已有的技术是有关系的。对于一百年的历史形成的世界汽车工业史来说，它有它的积累，它的积累是发挥自己的长处，克服自己的短处。

　　对于上汽来说怎么办？上汽是一个新兴企业，上汽的自主开发只有五年。我们目前的情况下，我们由于是一个初学者，对我们来说，是一片空白。一片空白有一片空白的好处，不局限于我的短处，我没有长处，我也没有短处，我可以真正的根据市场的规划，根据企业的发展要求来发展。

　　一张白纸的缺点是，我什么经验没有。所以上汽在这样的基础上来做文章，来做自己的产品。我们就要看到柴油机有什么好处，汽油机有什么好处，国家能源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导向。从这个地方和老百姓接受的程度来规划我们的产品。我们只有五岁的企业，要和一百岁的企业来竞争，但是顾客并不是认为，你因为是五岁我可以原谅你，你可以生产差一点我也买你，并不是这样的，所以对我们来讲困难非常大。

　　因为我们没有经验，所以我们又要关注汽油机、又要关注柴油机，又要关注燃料电池，又要关注电动车，我们要根据市场的需求来合理的规划我们每一个产品到底怎么做。所以从我们的角度来说，我们认为柴油机和汽油机我们谁都需要做。所以现在新能源和传统能源都要做。传统能源里面，柴油机器要做。所以对于我们一个新生企业来说，面临着全方位的挑战。

　　主持人：许多国内企业现在会选择和国际上技术比较先进的企业进行合作，来补充自身核心零部件方面的短板，我们现在有没有合作的目标和方向？

　　高卫民：要用市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合作都是可以的。你合作的结局是双赢的，你老想你赢，人家不赢，是不可能的。你亏，你也不肯合作。但是双赢确实很难。第二，你想快速发展，你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你做一些合作。再好的公司都是这样做。我们是发展中的企业，我们找一个比较弱的公司，我们跟他们合作，这叫做南北合作。我们跟福特合作，这叫南北合作，这些我们都可以做。关键是在做这个事情的过程中你是不是成长起来了。对企业来说，你要设计这样一个目标，合作以后要出来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是一个产品，这个产品可能也有市场竞争性，也可以卖，也销售得很好。所以这个现象可能是你盈利的一部分，不是盈利的全部。而且是你盈利的这部分掩盖了另外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就是你自己的成长。

　　我们上汽也在合作，合作过程中，一种是纯粹经济上的，合作我们能够赢多少钱，在多少年里面收回什么样的投资，赢多少钱。另外一个过程中，在这个合作过程中，我的人是怎么样。比如说设计一个杯子，我可以叫外国人帮我全盘一块设计，这个杯子在下一代又要设计一个杯子的时候，我们还合作，但是我不会再让外国人全盘设计，我可能在上一次跟外国人合作的时候，我成长了70%的能力，我还会请一些人从商业、从付钱的角度来讲来帮我做一些。这是以我为主的合作。

　　主持人：您给我们中国汽车技术发展水平，如果在全球排名，您给定位在什么层次？

　　高卫民：虽然目前中国在世界已经成为了汽车生产大国，上汽也有了很好的排名。但是我们要清醒的认清形势，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奋斗一代又一代，我今年52岁，我都奋斗十年，我这十年当中都是艰苦奋斗。这就是我和国外实实在在的差距，以及我们看清楚的形势和我们努力的方向。虽然我们在某些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是这些成果和那些大公司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但是我们也有信心肯定能够把中国的汽车工业越做越大。而且我们现在的成长速度跟国外的比，一致公认是非常惊讶的，我们在短短五年之内，我们不但把产品做出来了，而且产品在世界级的车展上都能展出，我们从发动机到变速箱，到电动车都做了比较高的水平。我们的合作伙伴GM对我们也是很敬佩的。

　　主持人：由于时间关系，今天的访谈到此结束。非常感谢您。